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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球視訊!中國人的流動:七普數據大透視

2022-07-22 16:04:30 來源:澎湃新聞

2021年5月,國家統計局公布了七普的初步結果,除了較低的生育率以外,流動人口發展也呈現 “新態勢”(超鏈接:https://www.thepaper.cn/newsDetail_forward_12658600)。相比六普,中國的流動人口規模增長顯著,鄉城流動占比進一步上升,短距離人口流動性顯著增強,市轄區內人戶分離人口增長最快。廣東、浙江等省流動人口規模明顯超過預期,省際人口分布的馬太效應更加明顯。


【資料圖】

2022年6月初,匯總了數據資料的《中國人口普查年鑒2020》出版,豐富的全國、分省區、分城鄉類型的數據,讓我們可以進一步分析中國流動人口的特征。

從農村到城市依然是流動人口的主要特征

流動人口從哪里來、又到了哪里去?討論中國人口有兩個標簽是繞不過去的:戶籍和城鄉。我們用流動人口的戶籍類型(村居委)及其常住地的城鄉分類(城鎮和村)將流動人口劃分為四類流動。農業戶籍人口流動到城鎮地區是中國人口流動最顯著的特征。2000、2010、2020年,鄉城流動占流動人口的52.2%、63.2%、66.3%。


表1

所示,逢十的普查年份結果顯示,鄉城流動和城城流動的占比都在不斷的上升,而鄉鄉流動和城鄉流動不斷的下降,合計占比略超過10%,遠遠低于2000年的27%。城鎮地區是9成流動(88.12%)的目的地。

表1?| 四類流動人口的構成(%)

數據來源:2000年-2015年的數據來自:段成榮等,2019,中國人口的遷移轉變,人口研究,第2期;2020年數據來自筆者推算,可能存在偏誤,其中鄉城流動占比66.3%、城城流動為21.8%為國家統計局新聞發布會公布數據或據此計算。2015年的分布明顯有異于2010年和2020年,這可能是戶籍地類型與逢十年份普查問卷有異所致,此外還有抽樣誤差等問題。

中國城鎮化率從六普的49.7%上升到七普的63.8%,增長了14.1%。我們分解城鎮化的貢獻因素,大體上可以分為人口遷移、區劃變動和自然增長。從人口流動來看,七普的流動人口比六普多了1.55億人,按鄉城流動占比,即1億農業人口完成城鎮化,占總人口的7.1%。

同期戶籍人口城鎮化率從39.3%增長到45.4%,城鎮戶籍人口增加了1.14億人,占總人口的8.1%。這些人有一些是區劃變動導致的戶籍身份轉換,也有一些是農業戶籍人口流動以后在常住地落戶。據公安部治安管理局副局長張曉鵬在2021年5月的通報,截至2020年底,有1.2億農業轉移人口落戶城鎮,由此可見機械遷移(人口在遷移以后,戶籍隨同遷移)是戶籍人口城市化率的主要部分。鄉城人口流動(人遷戶不遷)和戶籍人口城市化率兩者合計就高達15.2%,超過過去十年城鎮化率的增長,由此可見,人口流動依然是中國城鎮化最核心的動力,沒有之一。

流動有近有遠,不同流動距離中四類流動人口的分布是什么樣的?


表2

所示,四類流動人口在省內流動和跨省流動兩個維度保持了高度的穩定性,十年間變化不大。但十年間流動人口規模迅猛增長,因此2020年四類流動人口規模比2010年都有顯著增加。

表2?| 不同流動距離中四類流動人口的分布

數據來源:2010年數據采用微觀數據計算,與段成榮等(2019)的結果略有差異,見上表,這種差異是計算口徑的數據源的差異,詳見馬小紅等(2014);2020年數據為筆者據七普長表7-1及相關假設推算,因缺乏微觀數據,準確計算可能存在一定的偏誤。

具體來看:

第一,省內和跨省的鄉城流動各自增加8700萬和2000萬人,增長了112%和30%,省內流動已經成為人口城鎮化最核心的因素。

第二,省內和跨省流動的城城模式各自增加2500萬和800萬,分別增長了77%和49%。城城流動模式的作用機制與鄉城有較大差異,商業環境、宜居等占了家庭決策的很大權重,因此城城流動時,城鎮居民跨省流動的意愿要高于鄉村居民。

歷史經驗顯示,人口流動以短距離為主,長距離流動的目的地一般是工商業中心地區。2000年前后,中國加入WTO使得東南沿海中心城市的就業機會大增,跨省流動在流動人口中的比重持續上升,但隨著對外開放的深入,各省的中心城市有吸引力也在上升,省內流動占比在2005年以后開始回升,到2020年,省內流動占比超過三分之二。

那么,省內流動的結構是什么樣的?


表3

所示,按行政層次,將省內流動劃分為省內跨地市、市內跨區縣(不含市區內人戶分離)以及縣內跨鄉鎮三種流動距離。六普的時候,省內流動呈現兩頭大、中間小的格局,要么就近在周圍鄉鎮流動,要么就遠流動到其他地級市。

表3?| 流動距離的分布結構

數據來源:2000、2010年、2015數據采用普查資料或微觀數據計算;2020年中的跨省、省內和市區人戶分離占比和絕對值據普查年鑒計算,2020年省內流動中的三類流動距離的分布,根據2010和2015年的變化率外推所得。

假設七普省內流動內部的結構變化相比2015年保持同樣的趨勢,我們同比外推2020年省內流動的內部結構。相比六普,七普數據的省內流動增長了1.24億人,其省內跨市流動增長了6400萬人,市內跨區縣流動增長了4700萬。省內跨市流動占比會進一步上升,而縣內跨鄉鎮的占比下降,省內流動的平均流動距離會變長,人口正在向省內的中心城市集聚。這個趨勢與省際相反,省際遷入和遷出都呈現分散化的趨勢,傳統人口流入地的流入強度正在下降,而流出地的流入強度在上升。省際流動的差異,我們將在下一篇文章中詳述。

流動的影響比想象的要更加廣泛

2020年,我國總人口中的三分之一是人戶分離,四分之一是流動人口。盡管數字很高,但依然低估了流動人口的影響范圍。上文指出中國流動人口的目的地有88.12%是城鎮地區,絕大多數農村地區沒有流動人口,因此估計流動人口的影響,應該把范圍局限在城鎮地區。我們將城鎮人口作為分母,重新計算流動人口在其中的占比。


表4

所示,2020年,全國城鎮地區有55%的人口為人戶分離,其中有42%是流動人口,流動的影響面明顯高于以總人口作分母的比例。中國是名副其實的流動大國、流動的中國,正常的城鎮地區,流動人口是隨處可見的。

表4?| 人戶分離和流動人口在人口中的占比

數據來源:2000年、2010年、2020年人口普查年鑒(或普查資料)。

不同年齡、不同地區人口的流動性有較大差異,因此,我們從年齡和省區兩個維度來刻畫流動的特征。首先分別計算每一個年齡人口的流動參與率。按年齡段,我們大致可以劃分為三個階段:學前和義務教育階段,后義務教育的學齡階段,工作階段,后兩個階段有重合之處。


圖1

所示,七普在所有的年齡段的流動參與率都高于六普。分階段來看,義務教育學齡兒童的流動參與率從六普的10%左右上升到七普的20%以上。跨省流動參與率略微上升,而省內流動參與率大幅上升,這表明兒童隨同父母跨省流動的障礙仍然非常大,而省內的障礙大大降低,省內經濟社會一體化的水平在上升。兒童隨遷可能的障礙包括異地中高考限制、義務教育學校就讀限制等制度層面的因素,也有生活成本和文化差異等客觀條件障礙。跨省隨遷的障礙較高,還體現在隨著兒童年齡增加,流動參與率在下降,義務教育階段兒童的省內流動參與率基本不隨年齡變化。

當兒童進入后義務教育階段,無論是直接工作,還是進入高中、中職、本專科,大多數人都會離開本鄉鎮,流動參與率急劇上升,峰值出現在18歲左右,流動參與率接近60%,這意味著除了中心城市和地市市區以外的大多數青少年都在流動中。

當青少年完全結束學業開始工作時,流動參與率開始下降,下降的原因有兩個方面:

其一,畢業以后直接落戶在就業地,這個人就不是流動人口了;

其二,畢業以后返回家鄉。

這兩部分人合計占同齡人的15%左右。跨省和省內流動參與率下降的速度有較大差異,跨省流動參與率的下降是平滑緩慢的,這說明一個人跨省讀書以后,落戶在當地或者返回家鄉的過程是緩慢的。但在本省讀書以后,落戶在當地或者返回家鄉的過程相對迅速。這些都顯示了跨省流動和省內流動的差異。

圖1?| 分年齡人口的省內和跨省流動參與率

數據來源:2010年、2020年人口普查年鑒。每個年齡的流動參與率=該年齡的流動人口數/該年齡的人口總數。為繪圖美觀,只截取了0-75周歲的年齡段。

當一個人年齡為50歲以上、臨近退休時,他們的流動參與率低于義務教育階段的兒童,這個原因是多方面的:

其一,現在50多歲的人群,因為就讀高等教育的機會、進入初職時代背景等因素,可能一直沒有流動過;

其二,臨近退休的中老年人,他們在城鎮就業市場上的障礙較大,就醫需求強但城鄉居民醫療保險異地參保就醫有障礙,所以不得不返鄉;

其三,近些年,在中央轉移支付的支持下,欠發達地區的醫療條件、基本公共服務水平有了基本的保障,對勞動力返鄉形成一定的拉力;

最后,我們還發現,跨省流動的勞動力,集中返鄉的年齡稍有延后,2010年曲線斜率的斷點為50歲左右,而2020年則為60歲。相比之下,在臨近退休時,省內流動的曲線比較平滑,沒有明顯的斷點,這再次印證了上文的結論,省內經濟社會一體化要好于跨省。


圖2

所示,分省區來看,各省的城鎮常住人口中,人戶分離人口的比重都比較高,而流動人口大省北京、上海、廣東,人戶分離人口占比都超過60%,跨省流入和市區人戶分離的比重都比較高。傳統的人口流出地,河北、河南、湖南、安徽稍低一點,但也超過了40%,與流入地不同的是,這些省區城鎮流動人口主要是省內流入的,跨省和市區人戶分離的占比都比較低。因此,滿足流動人口的基本公共服務,并不只是京滬粵等發達地區面臨的問題,人口流出大省也有這方面的壓力。

圖2?| 分省區城鎮地區人戶分離人口的結構分布

數據來源:2020年人口普查年鑒。

流動人口越來越不“流動”

流動人口是從戶籍地與常住地分離的角度進行定義的。但現實中,流動人口并不一定“流動”。


圖3

所示,從省內人戶分離來看,離開戶籍地時間超過5年的占比,從2010年的29%上升到2020年的37%;跨省流動人口離開戶籍地時間超過5年的占比,從25%上升到38%。雖然其中有一定比例的人口是多次流動,但2015年小普查的數據提供了在本市居住時間的問題,數據顯示流動人口在本市居住時間與離開戶籍地時間相差不大。因此,中國流動人口越來越不“流動”的結論是穩健的,有很高比例人群已經永久性居住在本市,但他們的身份是“流動”。從流動兒童來看,有20%-30%的流動兒童在常住地出生且一直穩定居住在本地。

圖3 | 離開戶籍地時間的分布

數據來源:2020年人口普查年鑒。省內流動包括流動流動人口和市區內人戶分離。

除了存量視角,我們還可以觀察不同流動時間人口的變動情況,即2020年的人口相對2010年的增長率。

表5

給出了全國各省區的分布情況:

第一,跨省流動人口的離家時間長的人群增長更快,跨省流動人口越來越想在常住地留下來,而離家時間短的人口增長較慢,這顯示了跨省流動的潛力變小。

第二,省內人戶分離的情況與跨省不同,離開戶籍地時間兩頭大,中間小,也就是說,要么離家時間長,要么剛離家不久。省內人戶分離想在常住地留下來的意愿強,短期打零工的比例也比較高。

第三,地區之間有較大差異,京滬浙蘇粵這些傳統人口流入地的長端擴張相對要慢一些,而傳統人口流出地的長端增長更多。京滬跨省中短期流動的人口規模還出現縮減現象,確實有一些人離開了。

表5?| 分離開戶籍地時間、分省區人戶分離數的七普、六普變動

數據來源:2020年人口普查年鑒。省內流動包括市區內人戶分離。變動量=2020年數量/2010年數量-1。

注:本系列為對七普數據的解讀,本文為第一篇,接下來還會有省際人口遷移變動、城鎮化、生育率變動、老齡化等內容,敬請關注。

(作者聶日明為上海金融與法律研究院研究員,潘澤瀚為復旦大學人口研究所副教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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